对于自己的锦绣文章,任先生也是颇为自负的。2008年10月16日,我参加北师大文学院举办的“当代世界文学与中国”国际学术研讨会,第二天午餐时,与任先生坐在一起。得知我是童老师的学生,他说:“童老师有本研究生教材,其中的一段文字是我写的。刘再复的《性格组合论》,有段文字也是出自我任某之手。后来刘再复见我,便拱手而言:‘与你相比,我还略输文采。’我立刻作答:‘你岂止是略输文采?’说完我们相视大笑。我没有谦虚谨慎,而是借坡下驴,反而一下子拉近了我们俩的距离。”但说出这个秘密之后他又反复叮嘱,“此事你知即可,不必外传。许多年之后,这种事情也许会成为美谈,因为这里面有文人的互文性。”
为什么任先生舍得让自己的文字进入童、刘书中而自己甘愿做无名英雄?为什么童、刘二人愿意接受这种馈赠?本来我有些好奇,却并未打听下去,也就任由他说到哪里,我听到哪里。直到任先生去世后,一个公众号推送他怀念刘锡庆先生的文章,我才偶然从中看到了部分答案:“我在北师大的两位同代人,我亲近过的二庆,童庆炳已经走了,刘锡庆也走了。我的四周更加空旷。不能回头眺望了,中文系离我更加遥远,遥远到渐渐迷蒙,消失。为我这个还乡的陌生人,1985年,童庆炳在《北京师范大学学报》发表《任洪渊论》,15000字。1982年的刘再复评论,1983年的李元洛评论,加上1985年的童庆炳评论,是我20世纪80年代站立的诗歌三脚。一种装饰吧,我的报答是为童庆炳的一部美学论著,插图一样插写了三页当代文学文本解读。王一川有一次用他那种欲辨其意的口吻问过我,我对他惘然一笑。但是在锡庆生前,我还来不及回报一个字。其实,连我自己都不怀疑,在一个普世拜物的年代,我的这些无物而且无值的词语,岂能当作什么回赠。”(21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