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舅被拖到了屋子外十多步远的一个土台子上。
这儿是山的顶峰,正对着东方淡红的天,四周便是低矮的挂满红叶的树了。这原本是一个很美的地方,像一幅迷人的水彩画。可我舅无论如何在这个时候也产生不起那种美感。他看遍地的红叶有如看到一大摊殷红的鲜血,惊恐万分。当他被两个土匪掖着正对东方而跪时,他的整个神经系统都麻木了,以至尿液流出并湿了他所跪的一方黄砂土也全然不知。
红日从东边露出了半个头。独眼龙用马刀拍了拍我舅的脖子。冰凉的刀面惊得我舅一个寒噤,清醒了许多,把脖子伸得老长。他这才看见周围有数不清的手持长枪或马刀的土匪,而在土台子下面还横着一个长方形的新挖的土坑。他悲怆地想那土坑定是埋葬自己的穴了!就又全身瘫软缩短了脖子。
日头全部露了出来。落腮胡一步跨上土台子,冲着太阳双手作揖,叨念道:“天神天神,保佑我九安寨太平!”过后一挥手吼:“开祭——!”
独眼龙双手挥起了马刀。
可就在这一瞬,我舅身后一声枪响,独眼龙举起的马刀沉沉坠地。
“钱大队长,斩人咋也不通报一声呀?”我舅幂冥冥中听到了一个女人的声音,清丽、婉转,似鸟的啁啾,更像遥远的天籁之音。
“回小姐的话,我想这是小事一桩,就没惊动司令和你。”落腮胡的声音有些颤抖。